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鬧鐘響起的同時母親喊他起床的聲音也一併由門外響起,就像和鬧鐘預謀似的,一分一秒都不差。
他回答了一聲,隔著房門。他翻過身往右側躺過去,習慣性想要多賴床幾分鐘。
一種不習慣的感覺襲來,右側的空位讓他很是在意,睜開眼確認,床上的的確確只有他的存在。
懶人鬧鐘這時又再度響起、手機裡頭設定的鬧鐘模式也開始發揮功效,他迅速按掉兩個吵雜不休的物體,坐起身。一切和平常幾乎一模一樣。
他抓抓凌亂的髮絲,起身往浴室走去。晨間的第一泡尿又長又急,他沖下馬桶水、橫移了一步拿起架上的黑人草本牙膏,擠出一公分綠色條狀物沾在牙刷上開始清潔牙垢。原先他很是討厭這種牙膏的氣味,久了竟也習慣,反而一直使用下去,捨不得換回他從前愛用的高露潔。
從毛巾架上取下黃色毛巾沾濕並擰乾,他仔仔細細擦拭臉上的髒污,早晨的盥洗例行一如以往只花了他兩分鐘時間。
衣櫥裡掛滿母親燙好的襯衫,他選了一件和西裝褲能搭配的色系,默默將衣物一件件往身上套去。最後繫上皮帶、坐在床邊套上襪子,他默默清點身上該帶的物品:手錶,有;名片夾,有;香菸,有;皮夾,有;結婚戒指,有。
上班的行頭已經準備完畢,只剩下樓將髮型整理完畢即可出門。
他環視著空蕩的房間,關上門,開始了他的一天。
鬧鐘響起的同時母親喊他起床的聲音也一併由門外響起,就像和鬧鐘共同預謀似的,一分一秒絲毫不差。隔著房門回應母親他答了一聲「噢」,母親的聲音再度響起:「起來了嗎?」
「我起來了!」他用更大的聲音回答,翻過身往右側躺過去,習慣性想要多賴床幾分鐘。
睡在右側的人堵住他想要進攻的空間,於是他退而求其次,縮回原先的位置,緊閉著雙眼。與他同床的女人碰碰他,用充滿睡意的聲音開口說:「起床囉。」
「好咩,等鬧鐘再響一次,我再睡一下下。」
女人噤聲不再開口,沉沉睡去。
懶人鬧鐘這時又再度響起、手機裡頭設定的鬧鐘模式也開始發揮功效,他迅速按掉兩個吵雜不休的物體,一反適才賴床的姿態睜開眼盯住身旁熟睡的女人,開口道:「早啊,老婆。」
女人不理他,翻身正想背對他,他一手阻止她的行進動作把她帶回正躺,掀起她身上寬大的睡衣,他靠近並親吻隆起的腹部,對著腹裡的孩子說:「早安,北鼻。」
她睜開眼看著他一切的行徑,好氣又好笑地提醒:「要遲到囉。」
他抓抓凌亂的髮絲,起身往浴室走去。晨間的第一泡尿又長又急,沖下馬桶水後他橫移了一步拿起架上的黑人草本牙膏,擠出一公分綠色條狀物沾在牙刷上開始清潔牙垢。草本氣味很是嗆鼻,他忍不住從浴室探出頭對床上的人滿嘴泡沫地抱怨:「我不喜歡這個味道,下次記得買高露潔。」
「嗯。」女人睜不開眼睛,依舊睡意茫茫。
他閃回浴室將黃色毛巾沾濕並擰乾後,仔仔細細擦拭臉上的髒污,早晨的例行盥洗一如以往只需花費他兩分鐘時間。
他打開雙門對開式衣櫥,裡頭掛滿一排妻子悉心燙好的襯衫,他一邊思考挑選搭配的衣物,一邊回頭對昏睡中的妻子「閒話家常」:「老婆,起來幫我弄早餐啊,不要再睡下去了,嗜睡對北鼻不好喔……」
「我昨天被北鼻踢到凌晨四點才睡,現在起不來。」
他聽到妻子的回答,放下襯衫來到床沿坐下,伸手撫摸她的肚子,溫柔地在上面來回畫圈。「他不乖踢妳喔?」
「嗯。」
「等北鼻出生再好好處罰他!」
「早餐媽媽應該買好了,對不起,改天我再幫你準備早餐好嗎?」
妻子從未曾早起幫他準備過早餐,他知道她起不來,只好由向來早起的母親代為照料他的早餐。因此他總是掛在嘴邊,希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吃到她親手做的早餐。「好,妳說什麼都好。」
他將涼被蓋住妻子身上暴露出的手腳,俯身親吻妻子的嘴唇,才戀戀不捨地起身將衛生衣、襯衫、西裝褲一件件往身上著去。最後繫上皮帶、坐在床邊套上襪子。
他默默清點身上該帶的物品:手錶,有;名片夾,有;香菸,有;皮夾,有;結婚戒指,有。上班的行頭已經準備完畢,只剩下樓將髮型整理完畢即可出門。
他環視著房間,深情地看著床上大腹便便的妻子,反鎖上門,下樓開始他的一天。
那個不一樣的早晨,他這輩子永誌難忘。
妻子在凌晨三點多時開始有了異樣。產檢時醫生吩咐如果羊水破了表示孩子即將出生。
妻子下體流出大量的液體,而這比預產期提早了兩個月。
雖然羊水破了,妻子卻遵照女性友人的生產經驗跑進浴室洗頭以及洗澡。他記得友人說的是「陣痛」時去洗,但是妻子卻堅持不是。
他感覺不妥,卻又對妻子莫可奈何,只好等妻子梳洗完畢後火速送她到平日產檢的婦科,十分鐘的路程他僅花了三分鐘便抵達,那時清晨五點整,妻子已經在後座痛得無法起身。
婦科門外的生產鈴彷彿是他的救星,他大力按了好幾次,身著護士裝的接產士才珊珊來遲地出現,妻子已痛地滿頭大汗,接產士問他:「羊水破了嗎?」他點點頭。接產士大為驚慌地接過他的妻子,檢查她的產道開口,問他:「預產期是什麼時候?」
「還有兩個月……」護士的驚慌像傳染病一樣感染到他的身上。
「早產,你在這邊等一下,我去請醫生。」
妻子已經被其他增援的護士推進產房了,他不懂一切為何跟擁有生產經驗的友人所描述的都不同。
凌晨五點多,醫生走進產房,三分鐘後醫生走出產房來到他的眼前,向他說明剖腹生產的必要性。
「目前羊水已破,產道僅開了兩指,若不立即剖腹孩子恐怕會缺氧。」
「那就剖腹啊。」他不明白醫生為何還要浪費時間和口舌向他說明,把時間用來救孩子不是更好?
「問題是您的妻子不肯動手術。」
「您向她說明過了嗎?」因為他大力反對剖腹,希望怕痛的妻子以自然生產的方式將孩子產下,不僅孩子健康,也可免除妻子晚年將面對麻藥所帶來的副作用。可是如果是危害到孩子的產出,目前也只能以剖腹生產解決問題。這一點妻子一定會同意。
「她光聽到剖腹便反對,並沒有機會聽我說明。」
「那請醫生趕緊動手術吧。」他不知道這樣延宕下去還要折騰妻子和孩子多久時間。
醫生銜命而去,這時已經將近凌晨六點,他打了通電話回家向正在準備早餐的母親報告情況。
凌晨六點半,以往他起床的時間來臨。今天沒有鬧鐘,也沒有母親叫他起床的聲音,今天,這個時刻,他的孩子即將降臨。
七點整,他撥了通電話向公司請陪產假,接電話的同事向他道喜,他開心地切斷通訊,等待妻子與孩子從產房平安推出。
他答應過等妻子做完月子要帶她去巴里島做SPA,還有一些什麼來著?他答應過太多幾乎都記不住,記不住也罷,反正妻子會提醒他履行他的承諾。
八點,醫生走出了產房,自動門在他眼前閤上。
鬧鐘響起的同時母親喊他起床的聲音也一併由門外響起,就像和鬧鐘預謀似的,一分一秒都不差。
他回答了一聲,隔著房門。他翻過身往右側躺過去,習慣性想要多賴床幾分鐘。
她已經離開了一年,他始終想念著她,想念她的早餐,那頓她一直未能實現、而已經允諾他的美味早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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